饲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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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论苦艾酒的现实意义》01

[斯德]《论苦艾酒的现实意义》01

论文系列出品,以前一段时间的老文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2啦……

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在大晚上去喝苦艾酒而不是威士忌。

或许他是个例外。

以下正文。




西弗勒斯对擦杯子这种事一直保持着一种让德拉科费解的强烈热情。黑发男人在客流稀少的时间段总会专注地拿抹布擦亮每一个他能碰到的杯子,在晚间高峰时也会忙里偷闲地抽点时间把没弄干净的杯壁揩干净。——简直是魔咒一样的强迫症,德拉科曾经这么评价。

西弗勒斯来到伦敦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北约克郡来的男人沉默寡言,连带着他经营的这家酒馆也和他本人一样严肃安静。因为同时也提供各种咖啡,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都被认为是一家有着孤僻主人的咖啡厅。直到收保护费的混混操着一口油里油气的伦敦腔自以为了然地在他履行每日擦杯的义务(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时试图让他停下手中的活然后交钱,结果被木着脸的男人拿伞抽进了医院后众人才哗然地意识到这原来是家酒馆。

——起因是混混当时喊西弗勒斯喊的是“开咖啡厅的老男人”,没反应过来的男人拿着杯子以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对方,结果被激怒的蠢货噔噔噔走过来反手就把杯子砸到了地上。“就是喊你呢,开咖啡厅的蠢货。”混混挑着鼻子高声喊。“……你搞错了。”西弗勒斯皱着眉头尽力心平气和地说,“这是家酒馆。”他说,眼睛没看对面涨红了脸的家伙,反而看向被砸碎的玻璃碎片。

据混混回忆,他刚伸出手要拽住对方的衣领时就被伞尖戳中了胸膛,再然后就只记得一晃的黑色闪过,后脑勺火烧火燎地疼了一下,醒来就在医院了。

德拉科喜欢听西弗勒斯讲这事。作家先生的作息不规律,不论早上九点晚上十二点都是活跃时间,来西弗勒斯这儿也是没个准时。有时都要打烊了他才慢悠悠地晃进来,在门口对西弗勒斯露出牙齿笑一下,有时则刚开门就磕磕绊绊地摸到门槛扑进来坐到椅子上喝酒。西弗勒斯对他还算有耐心,哪怕这孩子一遍又一遍地要他讲他打架的事,然后兴致盎然地点酒一杯一杯地灌直到最后毫不意外地倒在他面前呼呼大睡也是一样。

德拉科写完第一本小说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优沃的家庭,上乘的奇思和还算不错的文笔很快让这位文坛新秀打出了名声。金发小子颇有点飘到天上去的意思。他路过酒馆的时候西弗勒斯正在一边擦杯子一边看昨晚利物浦的球赛重放,刚巧对这局比赛抱了一肚子火的年轻人瞟了几眼后就怒气冲冲地冲进来掏出一把硬币砸在台子上,有几枚跳到地上,丁零当啷直响。

“一杯苦艾酒。”

“钱多了。”

“拿走,小费。”

德拉科言简意赅地说,顺便拿一种蔑视而坚硬的眼神瞟了一眼黑漆漆的老板。但也只是一眼,随后他就专注地沉浸于球赛之中,激愤地嘟囔着。

西弗勒斯的好奇心早就死在了他的大脑发育成型的那一刻,但医学奇迹这种东西不常见是真的,说碰就能碰到也是真的。他极为罕见地多看了年轻人几秒,然后收了钱转到柜台后面去倒酒。

德拉科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杯波西米亚苦艾酒下肚后球赛也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他头都没转再扔给西弗勒斯两枚20便士,狮子雄赳赳地在阳光下下泛着光。穿着驼色大衣的小先生从兜里掏出玻璃纸包的糖果囫囵塞进嘴里,随手把糖纸扔在台子上,迈了步子就朝外面走,袖口的绿松石袖扣顺着动作一闪一闪,像结了晶的森林。

西弗勒斯很快拿起杯子洗干净擦好再放回架上,捏着糖纸塞进垃圾桶。玻璃纸上色彩流动,还有一点化掉的糖黏糊糊地粘在他的手指上,他皱着眉头闻了闻,哪怕是在还没散净的苦艾酒的气味里这糖也甜得发腻。

在那之后西弗勒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那个白的像圣保罗山顶的万年雪一样的孩子。他偶尔也会想起他,但可供他回忆的内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慷慨的举止和精致的长相,老板对这些很少有上心的时候,所以有关小雪人的事也不过在他好奇部分萎缩的地方略略盘桓了一个下午就垂头丧气地离开,只剩下一点记忆的残渣。他仍旧天天擦着杯子度日,黑眼睛总看不透彻,表情中枢好像也随好奇一起死去。北约克郡人在酒馆里摆了许多紫石楠和百合,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在门口挂个今日特供的牌子,上面多是一些诸如约克郡布丁或海绵蛋糕之类的甜品。不过销量寥寥,他也只当爱好罢了。当初莉莉教他做舒芙蕾他就没学会过,他总做不好一些太过精致的东西。但现在好歹也能把芝士蛋糕整个地从烤箱里取出来了,只可惜距离太长,莉莉从来不喜欢吃碎了的东西,哪怕是巧克力之流也一样。

西弗勒斯再次见到那个年轻人的时候他刚好擦完手里所有的杯子准备等酒馆里最后一个喝咸狗都能喝的酩汀大醉的人离开。他向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男人抬头看着灯旁边的钟表,准备再过五分钟等到十点半时就把这家伙从店里扔出去。如果他心情够好可能还会给他家里打个电话。他盘算着,心不在焉地低下头去翻账本。

他刚低下头就听见门口风铃叮铃咣啷一阵乱响,低低地抱怨一声后男人半阖着眼睛看过去,一张熟悉的脸嵌在空气里,小先生朝他笑嘻嘻地露出一个小酒窝,走过来,伸手推硬币到他面前。

“一杯苦艾酒。”

“……钱多了。”

“小费。”德拉科不痛不痒地看他一眼,白皙的脸上明显的两朵红云耀武扬威地告诉每一个人这小子醉的不清。

——“闲人勿近”,西弗勒斯看他一会,只从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出这四个字来。老板一向不是话多的人,闭口不言一向是他最优秀的一项能力,所以拨了钱也就转身去倒酒了。

德拉科坐在吧台前低头抠袖扣,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年轻人在小声哼着一首断断续续的调子,有时漠不关心地抬头看一眼找酒瓶的西弗勒斯。

“苦艾酒没了。”西弗勒斯转过来的时候手心里还有汗,他实在不太擅长撒谎。

德拉科怀疑地看着他,小子锋利的唇纹明暗分明,形状倒是温柔又漂亮。就在西弗勒斯快要失去和他互相凝视的耐心的时候他低下头摸了摸口袋,“……那就杏仁咖啡。”年轻人傻不兮兮地笑起来,露出一种不自知的嘲笑的表情。

老板先生默不作声,咖啡粉扔进虹吸式咖啡壶,他弓下身子在排列整齐的各类标有标签的牛皮纸袋里挑挑拣拣,拎出一袋用白色架子夹住口的空白袋子,取下夹子后凑上去闻了闻,也倒了一点进去。水,插座,上帝举起手,电力时代万岁。

男孩又安静下来,也不笑了,表情茫然又昏昏重重,双目放空地看着西弗勒斯摆在柜子后面一点的百合,手不自觉地互相磨蹭,像是在寻求慰藉,又像是毒瘾犯了。

西弗勒斯意识到五分钟已经过去了,他瞄了眼男孩尖尖的下巴,要跨出柜台的脚一顿再顿,但最终还是一点点挪着朝另一个酗酒者走去。

“这要打烊了。”对面的男人显然哭过一场,西弗勒斯低头俯视着他,高高在上的主毫无怜悯地开口,伸手指了指男人放在桌子上的手表。“……”男人很响地吸了一下鼻子,一把抓过自己的手表,恶狠狠地瞪着西弗勒斯,什么也不说。

“……”老板先生皱着眉头尽可能耐心地重复一遍,“这要打烊了,先生。”他生硬的敬辞让人觉得这个词从他嘴里能挤出来都跟中头等奖一样万幸。

男人眼睛一红,张口就骂。

“你他妈的晚关一会门会死啊?黑发的下贱胚子!”

“……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我要关门了。出去吧。”

“明明有人,你凭什么就赶我?神经病!”男人举起手表在空中晃了一圈,随即又像害怕什么一样飞快地把手收回来,把手表捂在胸前,警惕地看着西弗勒斯。

黑发男人面不改色,“出去。吹吹风醒酒。然后离我的店远点。”

男人高声用爱尔兰语咒骂了几声,愤愤地举起拳头挥舞几下,好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还在颤抖的手指指着木头人先生,“记着。”他含混不清地吼了一句,目光恨恨地沿着西弗勒斯的脸描了一圈,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期间几次差点摔倒。

德拉科好奇地转头看了一眼他,但在那副邋遢相一入眼的时候小少爷就惊慌地别开了眼,像是不可思议一样只微微用余光瞥他。

“看什么!”男人迅速察觉到了小先生的目光,怒目金刚一样咬着牙浑身发抖,“不过是个玩意儿!”他喊,举起手表,看上去马上就要扔过去了。

德拉科耸了耸肩,大大方方转过头,避开男人的脸转而看着男人脚底的地,掀起嘴角笑一下。

“落魄的狗也敢狂吠。”——用字固然精确,但西弗勒斯硬生生从这里面嚼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儿。

“小孬种!”男人气的满脸通红,像吃多了印度咖喱一样哈了几声舔了舔嘴唇。

“你又算什么品种?”德拉科与生俱来的天赋让哪怕还在醉酒的大脑也迅速做出了回应。年轻人被酒气晕红的脸扬起来一点,心不在焉地看着男人的鞋“活这么大不容易吧?”他用一种矜贵的语气说道,眼睛中挑亮的一点飞快地游了游,像只摇着尾巴的狐狸。

男人眼看就要炸了,西弗勒斯适时地挡在两人中间。“够了。”他说,眼睛看着男人。“走吧。”

男人最后瞪他一眼,被火燎过的皮球一样萎顿下去,浑身都像在嗤嗤冒气,咸狗的味儿好像都从脑子里漫出来了。

德拉科很识趣地再次转回去,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胳膊搭在柜台上玩手指。

西弗勒斯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看着男人左摇右晃的身影一点点沉进晚上的伦敦,冲到脑门儿的血开始有序回落,混着酒馆里百合的香气再次回到循环中平稳流淌。他骤然松开攥得死紧的手,咖啡壶发出尖锐的鸣叫。

死气沉沉的黑眼睛又回到地面,他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拔插头。小先生微微转了下头,透亮的灰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指不规律地敲着台面。

煮沸的咖啡嘶嘶地流下,西弗勒斯在杯口放了个滤网,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神情把咖啡倒进去。他的杏仁粉质量上乘,在热气氤氲里搅着咖啡香的离谱。

德拉科等着他把杯子放到自己面前,迅速拿手捂住杯子却被烫得小小地惊呼一声,皱着眉头骂了一句。西弗勒斯顺手把咖啡壶放到水槽里,年轻人还在低头闻咖啡的功夫他已经从之前那人的桌上拎着杯子转身回来了。

男人仔细地把杯子拿水冲干净,用抹布一点一点地弄干。被照顾得很好的杯子在暗暗的灯光下也明亮得很。德拉科则坐的平稳在那吹咖啡,认真的小模样端得稳当。白雾顺着他淡金色的头发往上飘,把他的脸都抱在怀里,光打着他,朦胧得像被雨浇湿的色情杂志封面。

西弗勒斯没催人,擦完被子洗完咖啡壶就站在德拉科对面旁边一点低头记账对账。谁也没说话,只有德拉科吹气的声音清楚地咬在空气里。

百合花很香。

等到账对完德拉科还剩小半杯咖啡留在杯里,小先生像只仓鼠一样缩成一团手里抱着已经温下来的杯子钝钝地盯着泛着光的液面。西弗勒斯看他一眼,伸手从柜台底下拿了本《Ulysses》自顾自看,书已经有点旧了。

德拉科半搭不搭地撩起眼皮看他,咧嘴笑了一下,“我要走上主的祭坛”,他用一种迟钝而拖泥带水的声音大声说,“去他妈的依纳爵.罗耀拉!

西弗勒斯头也不抬,“看得出来你更喜欢托马斯.阿奎纳。”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似是而非的嘲讽。“不。”年轻人眨着眼睛大笑起来,声音年轻又清脆“我更喜欢撒都该人,又如何呢?”

西弗勒斯一时卡壳,“……很有意思,唐璜先生。”他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一眼钟表,黑眼睛看向对面的孩子。“那利姆豪斯路呢?那也和金子一样讨你喜欢吗?”

男孩笑嘻嘻地不接话,只是抱着咖啡又喝了一口,“你这儿的百合很香。”他转开头,光打在耳侧,像一道圣诫。

西弗勒斯不说话了,只是低头翻书。

男孩自讨没趣地缩回来,翻了个白眼把最后一口咖啡倒进嘴里

,杯子推过去。“多谢。”他的脸看上去没那么红了,红色褪去的额头看上去有点苍白得近乎透明,蓝粼粼的眼睛像泉水。Tir Na Nog。老板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西弗勒斯点点头,接过杯子转身去洗了。

小先生撩了撩额前的碎发,下了椅子也就走了。

这次他没吃糖。西弗勒斯洗完杯子去锁门的时候突然想。他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把锁拉上。

他借着路灯看看手表,11:04

自那天之后德拉科几乎每天都会来,只是时间没个准,我行我素的臭性子把西弗勒斯搞得焦头烂额。一来二去德拉科对这里的甜品却是情有独钟,尤其是焦糖甜饼之类。西弗勒斯也摸索出来这孩子早上来多半是喝杏仁咖啡和苏格兰威士忌,晚上则是苦艾酒和大碟大碟的甜饼,偶尔也会带着一个大本子过来俯在柜台上写写画画。德拉科也曾多次向西弗勒斯提建议要他在酒馆里装扩音器,都被北约克郡人严词拒绝。只有一次小先生兴冲冲地带了一大瓶意大利之花冲到柜台前给他,自己则只要了一堆巧克力蛋糕和一杯摩卡。正是晚上,男人禁不住撺掇和蜂蜜酒的吸引倒了几杯权当浅酌,没想到年轻人早有预料地带了瓶老酒,几杯下肚差点没把西弗勒斯整个人喝得颠倒过来。他冷着脸转身去洗杯子,德拉科一边咬蛋糕一边偷眼看他,带出一种微妙的失望神色。

西弗勒斯整个人喝的颠三倒四,德拉科眼看着最后一个人都走完了他还在那一遍一遍地擦杯子,瞄了一眼蜂蜜酒瓶不禁心里一阵悚然。“哎……”他轻声喊,“西弗勒斯。”男人嚯地转身,斩钉截铁地说。“什——”“去收杯子。”男人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气发号施令,俯视着年轻人。

德拉科被吓着了,他呆呆地看着男人。“……可——那我收了你能在酒吧里装扩音器吗?”他突然说,表情的转变真挚自然,像个孜孜求学的好学生。

西弗勒斯完全没经考虑,“可以。”他抬高下巴高傲地说,黑眼睛发着光。

德拉科乐了,把手上最后一点蛋糕塞进嘴里,拎了张卫生纸把手指上的油擦干净,下了椅子没一会儿就把杯子提回来了。他探着身子把杯子放到西弗勒斯跟前,“说话算数,西弗勒斯。”德拉科的嘴角使劲下撇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我从不——很少撒谎。”男人接过杯子转身去洗,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嘟囔着抱怨。

德拉科最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淹没在夜色里的笑声脆得像初生的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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